“嘿,那是蚯蚓吗?田里能长蚯蚓了!”今年春天,江西贵溪市柏里村村民张样发惊喜地在田埂边的马路上发现了“新大陆”。
在此之前,柏里村九牛岗一带因为重金属污染而寸草不生,村民们已十来年没见过地里的活物。
记者日前实地调研发现,昔日的“毒地”已实现植被全覆盖,土壤中重金属浓度大幅下降,九牛岗区域成为目前我国单体一次性修复重金属污染土壤面积最大的修复治理区。由于修复区处于鄱阳湖区的上水口,专家认为,这一治污模式对我国大江大河流域土壤的重金属污染治理工作具有重要启示。
“老家不该是这个模样”
清澈的河水在流淌,空气中没有异味,巨菌草、香根草、海州香薷等数十种能源植物生长繁茂……这是九牛岗修复治理区如今的样子。
“以前可不是这样。田全是荒的,野草都不生;空气里的味道让人想打喷嚏,呼吸都不舒服;那条河深蓝深蓝的,散发着臭气,碰到皮肤还会痒。”10年前举家迁回老家的柏里村村民邱梅香说:“老家不该是这个模样。”
九牛岗区域集中了数家大中型企业,由于早期技术上的制约,生产过程中排放的“三废”长期累积,对周边环境造成破坏,部分居民生产生活受到影响。“这里因养牛而得名,后来土地被污染了,牛都养不了。”附近村民介绍,田里的稻子产量逐年降低,直到寸草不生。
2007年,中国科学院南京土壤研究所采样分析发现,土壤中铜、镉等重金属超标,其中重度污染面积2075.6亩,中度污染面积271.7亩,轻度污染面积692.9亩。
2010年,九牛岗土壤修复示范项目列入国家重金属污染防治示范项目。经过5年多努力,环保部门的阶段性验收结果显示:九牛岗修复区所有样点修复后土壤有效态重金属浓度下降幅度超过50%,植被覆盖率达100%;种植能源草的烧灼试验表明,灰烬中重金属含量不会造成二次污染。
邱梅香在九牛岗修复治理区中帮忙。“平常帮忙播种、除草、收割作物,一年能赚万把元补贴家用。更重要的是环境好了,村里又见绿了,空气也正常多了。河边现在早晚都有人散步。”她看着环境变好,渐渐心安。
与“土十条”相吻合的先试先行
“九牛岗土壤修复理念是利用能源植物治理污染土壤,同时提高边际土壤利用率,这一成功实践走在世界前列。”提到九牛岗,负责治理工作的中国科学院南京土壤研究所研究员周静满是自豪,实验室中的成果终于大范围运用到污染地,其生物价值和科学价值已被科学界广泛关注。
在九牛岗治理修复区内,周静指着一种叫伴矿景天的能源植物告诉记者:“别看它个头小,但能同时吸附土壤中的铜元素和镉元素,吸附量还不小。”据周静介绍,在污染地种植这些耐重金属以及超积累吸收植物,既能解决土地利用的问题,又可以防止重金属向外环境迁移进入食物链。
贵溪治理模式可概括为调理、消减、恢复、增效。“调节土壤介质环境,降低重金属总量或有效态,逐次恢复生态功能,增加生态效益、经济效益和社会效益,这些与国家不久前颁布的《土壤污染防治行动计划》完全吻合。”贵溪市环保局局长黄贵凤说。
“循序渐进很重要。过去修复土壤需达到国家三级标准,基本上行不通。”周静说,土壤重金属污染的治理周期只会比污染周期更长,镉污染至少需10年,铜污染则需600年以上。
按照土壤污染程度,贵溪市实施分类治理。对重度污染区,实现植被覆盖度达85%以上;对中度污染区,种植有一定经济价值的纤维、观赏或经济林木等植物;对轻度污染区,力求实现水稻等粮食作物达到食用标准。
大胆探索“边修复边受益”
土壤重金属污染具有移动性差、滞留时间长、不易被微生物降解等特点,治理和修复难度大、成本高。“根据我国国情,污染治理要考虑治理后的管理,而不仅仅是治理本身的管理。修复后土地的用途是什么,是否能与当地产业相结合等等。”周静认为,依托当地产业形成“链式”污染治理模式,才是长久之道。
贵溪采取了结合当地花卉苗木产业治理土地污染的模式。在江西嘉禾落羽杉农业开发有限公司的苗圃中,记者看到了落羽杉、香樟、广玉兰等景观绿化植物生长茂盛。滨江社区村民江德细负责苗木的日常管理,他告诉记者,公司从2012年开始种植这些景观作物,先后死了两批苗木,这是第三批,“这个过程并不容易。”
公司负责人朱斌介绍,他们一共流转了2000亩“毒地”,当地政府按每亩500斤稻谷的市值进行补贴。目前苗木每亩市值约7万元,前不久刚卖了300多棵香樟,总成交额近10万元。
当地政府还组织村民在土地上种植能源草。黄贵凤介绍,能源草可用于附近电厂进行生物质发电,一亩能源草的发热量相当于4吨煤的发热量,“煤价没下跌时,一亩能源草的收入比种粮食作物还多。”
村民江永明由于家里的农田被污染后被迫进城打工。“听说田里又能长东西了,还能种上苗木,打算回来承包些田地,让土地重新成为家里的经济支柱。”瞅着不远处修复治理区中的苗木,江永明的眼底重新燃起了希望。
但受访专家也表示,以目前的治理技术,要完全恢复还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根本的办法还是加强源头管控,避免污染事件的发生。
(作者:陈建华 袁慧)